文/夏梓浠

楔子

你相信有這樣的友情麽？只是保持電話聯系，異地相隔的兩個人無話不談。

你相信有這樣的愛情麽？只是通過另一個人眉飛色舞地敘述，就在電話的另一端漸漸心生嫉妒和愛慕，從而徹底地愛上那個虛幻的影子。

你相信有這樣的玩偶麽？只是用死人的皮膚制作而成的玩偶，玩偶師漸漸愛上那種制作人皮娃娃的快感，遺忘了活人之間有溫度卻朝夕湮滅的友情和愛情，從而甘願接近一個擁有死人的人。

壹

據說整形醫生都很完美，因為他們負責賦予別人後天改造的完美，自然也為自己打點得很好。於是作為完美主義的處女座，我義無反顧地迷戀上了洛揚，也許一開始只因為他是一個整形醫生。

洛揚的確是個迷人的男子，第一次去他的醫院，我就發現他對我似乎也很感興趣。那雙明亮的眼睛散發出神采奕奕的光芒，讓我有瞬間觸電的感覺。

而我也很快以整形咨詢為由套到了洛揚的手機號，開始若有似無地暧昧攻勢。

不到一周，我就順利地成為了洛揚的正牌女友。

然而洛揚對我容貌似乎很滿意，即使作為出色的整形醫生的他也從未對我的五官挑剔過，即使我主動抱怨自己鼻子不夠高，眼睛不夠大什麽的，洛揚也只是溫柔地說：“寶貝你夠完美了。”

原本打算整形的我也幹脆放棄了這個念頭。

然而我發現洛揚對我的頭發和皮膚最感興趣。

因為每當我們在一起的時候，他總是抱著我，用他溫柔的大手揉著我的頭發，並親昵地落下他的吻。而他捏我的臉的時候，也很小心翼翼，仿佛那是無上的珍品，親吻本應該閉上眼睛，而我卻偷偷地睜開過瞄他，發現他和我親吻時那種貪婪的呼吸和迷醉的表情格外誘人。

我甚至懷疑洛揚喜歡的不過是我的皮膚和頭發，於是半開玩笑地說：“不然把我的皮膚和頭發都送給你陪你過好了！”

洛揚則認真地看著我說：“林染，我愛你。如果你有一天背叛了我，也許我會讓你用另一種方式永遠陪在我的身邊。”

戀愛中的人智商都為零，我當時也只是感受到洛揚對我的愛格外深沈，我期待已久的禁錮式的愛情終於來臨。

他總是和我逛商場，在化妝品專櫃幫我挑選各種護發和護膚的用品，認真仔細樣子讓我感動到不行。而那些昂貴的價格讓我有些卻步時，洛揚總是絲毫不心疼地刷他的卡，還說對他來說我的一切都是無價珍寶，當然應該好好對待。

看著我的皮膚越來越光滑、發質也越來越好，洛揚眼裏神采飛揚的星光更是明顯，親吻和擁抱越發纏綿起來，而他的溫柔攻勢又恰恰是讓我無法抗拒的。

我們很快就同居了。

貳

每天中午我都會給洛揚送便當，整形醫院裏熙熙攘攘的都是渴望追求後天美麗的女孩子，我看著因為過於疲勞而伏在桌面上休息的洛揚，心底生出一絲心疼。

把便當放在桌子上，我開始在整形醫院周圍閑逛。一座荒蕪的院子吸引了我的註意力，而當我想踏進去敲個究竟時，身後卻傳來了腳步聲。

“姐姐，你不要進去那個院子，裏面鬧鬼，好恐怖！”一個穿著病號服的小孩子跑過來抱住了我的大腿，聲音顫抖著告訴我這些。

我很清楚這是一個患有精神病的小孩，因為整形醫院的隔壁就是精神病院。然而這個小孩子乖巧的模樣讓我不禁暗生憐憫之意，我蹲下去摸了摸他的臉蛋。

“乖，跟姐姐說，裏面有什麽鬼？”

“我……我經常聽見裏面有姐姐的哭聲……很恐怖……”回憶起這些，驚恐的眼神在他的臉上顯山露水。

“小勤，跟阿姨回去。”護士從後面匆匆趕來，一臉歉意地看著我，“不好意思啊小姐，這個孩子……”

“我明白，你帶他回去休息吧。”我不介意地笑笑。

我看著護士領走了那個瑟瑟發抖的小孩，轉身進了那個院子。古樸的小院塵埃遍地，看起來很久沒有打掃。然而通往所謂鬧鬼舊宅的道路上卻明顯有人經過的痕跡。若真是鬧鬼，怎麽還會有人來？

一面墻壁吸引了我的註意力，因為周圍的墻壁上都爬滿了青苔，惟獨這裏有一平方米左右的空間完全沒有滋長那些潮濕的生物。

我鬼使神差地推了推那塊墻壁，竟然輕易推開了。

叁

我收到了一個匿名的快件。

那是一個漂亮精致的禮品盒，裏面裝的是一個人偶，逼真得連皮膚都是有毛孔的，就好像是網絡上盛傳的日本用死人皮膚制作的娃娃一樣，皮膚蒼白、眼神空洞得讓人害怕。

而那個娃娃身上紮滿了繡花針，背後貼著一張紙，寫著“莫憶”。

很明顯是一個詛咒娃娃。

而我叫林染，這個娃娃似乎找錯了主人，但是娃娃的容貌卻和我分毫不差。我可以猜想得到是暗戀洛揚的女生做出的幼稚行為，然而卻粗心搞錯了我的名字。

“揚，你太會招蜂引蝶了。”我撲到洛揚懷裏，手裏捏著那個娃娃嬌嗔道。

而洛揚卻在看見那個娃娃後明顯驚愕了，他將那個娃娃拿進了房間，重重地關上了房門。良久的沈寂被強行撕破布料和皮肉的聲音打破，讓我不禁懷疑他在房間裏仔細解剖並研究那個娃娃。

果不其然，那個娃娃很快出現在樓下的垃圾桶裏，我默默地看著那個和我相像的可憐人偶，露出嘲弄的笑容。

之後的一周，幾乎隔幾天我都能收到一模一樣的匿名快件，裏面的娃娃如出一轍，就連詛咒的姓名還保持著錯誤的“莫憶”。而每次的結局也都是娃娃被洛揚扔進垃圾桶，我沒有太多的過問，因為他的眼神是我從未見過的冰涼。

而我，卻每次都在半夜跑下樓，小心地翻著垃圾桶，拾回一個個的玩偶，視如珍寶地收藏在床底下。盡管那是詛咒娃娃，作為娃娃控的女生來說，依然充滿了吸引力。

當我出現在洛揚面前的那一刻，我就知道，我的容貌會讓他為之傾倒。

因為在那之前，我上網百度了洛揚所在的整形醫院，想知道有沒有整形失敗導致毀容的例子。

一個匿名的帖子吸引了我的註意力。

標題是《千萬不要去XX整形醫院》。

點開帖子，內容只是簡單的一句話：“整形完的女生都是一個樣子，並不是很漂亮，最重要的是，後來她們都離奇失蹤了！”

“整形後的女生都是一個樣子”——而這些整形完後離奇失蹤的女孩子的照片幾乎完全重合，那些都好像是一個女生的照片，是一個很平凡的女生。要說她哪裏漂亮，就應該是齊肩的短發看起來發質很好，皮膚很白，只是有些病態的蒼白。

她叫莫憶。

而我長得跟莫憶幾乎一模一樣。盡管我叫林染，和莫憶沒有半絲血緣關系。

肆

我撥通了一個高中同學的電話，他是曾經暗戀過我的男生，叫言辰。現在是一個私家偵探。我很清楚，只有他會無條件替我辦任何事情，同時替我保密。

我和言辰約在了一家咖啡廳，他還是老樣子，一張娃娃臉討人喜歡。我也不清楚當初為什麽沒有選擇他，而關鍵時候第一個想到的人卻總是他。也許就是因為他太喜歡我，總讓我覺得他為了我做的事情過於理所當然，然而又希望他樂此不疲地繼續騎士精神。

“言辰，”我揚起很燦爛的笑容，卻不覺有一絲僵硬。畢竟是有男朋友的人了，還和暗戀自己的男生約會，似乎有些良心不安，況且理由還是因為害怕自己的男朋友……

“不舒服麽？”言辰依然是體貼到不行的男生，舒心的笑容讓我有種莫名的悸動。

“沒有。”一時竟然不知道如何開口。

“我知道你有男朋友了，叫洛揚，是整形醫生。”言辰抿了一口咖啡，語氣有種莫名的古怪，“我一直在關註你，冒昧了。”

“那麽你知道洛揚他……”我的心忽然惴惴不安，顫抖著手去拿桌上的果汁，眼睛也不敢直視言辰。

“其實，我一直在調查他——”

“我怎麽覺得你有點怕我？難道是做了虧心事？”洛揚修長的手指捏住了我的下巴，他微微瞇起眼睛，那雙猶如狐貍的銳利眼睛仿佛瞬間就穿透了我的心。

“你別亂想。”我知道洛揚是個愛吃醋的男人，從他對我粘膩程度就略知一二，況且在我們交往之後他總是禁止我參加同學聚會之類的活動，甚至連街上的美少年都不讓我多瞄兩眼。

這種禁錮式的愛情曾經讓我無比向往，一開始也覺得是他過分在乎我而沾沾自喜，可是隨著時間的推移，這種小孩子的幼稚把戲讓我漸漸厭倦了。盡管如此，我仍然愛他到無法自拔，所以我絕對不能告訴他我瞞著他偷偷收集玩偶的事情，更害怕他會知道我和言辰私下來往的事情，因為他對那些匿名快件很是不悅，更加對我的任何異性朋友保持警惕。

雖然寄件人的最初的意圖也許是詛咒我，威脅我離開洛揚，然而這幾天下來，他明顯只是把洛揚弄得有些精神恍惚。他甚至舍得放棄和我黏在一起的時間，更多地住在醫院，盡管我追問究竟，他也只是輕描淡寫地告訴我要加班。

一個溫潤纏綿的吻纏上了我的唇瓣，水杯被他扔到角落，摔碎了一地。洛揚的手臂在我的腰際纏得更緊，另一手則繞到了我的後腦勺狠狠地固定住，慢慢加深了這個吻的霸道程度。他的貝齒甚至還咬住了我的唇，一絲血腥味逸出。我感覺得到他微揚嘴角的弧度，得意的神色不言而喻。

熱烈的親吻是表達愛意最直接的方式，然而我們之間的吻卻是冰涼的。

伍

洛揚的“加班”終於在一周後結束，而他住在醫院的日子，那些匿名快件也隨之停止了。打電話了解我這邊風平浪靜，洛揚很愉快地表示他很快就回家陪我，還抱歉地說最近把我一個人扔在家裏很愧疚。

我心滿意足地掛斷了電話，看著床鋪上擺滿了一模一樣的人偶一臉癡迷。然而這些人偶在洛揚回家之前必須收拾好。沒有他的管制，最近我的生活都被制作玩偶填滿，就像在和洛揚同居前一樣。我甚至有些不希望洛揚那麽快回來陪我。

值得慶幸的是，回家後對我關懷備至的洛揚讓我感受到一絲溫暖，那不是冰冷的玩偶能給予我的。

當我以為這種溫暖可以一直延續的時候，言辰的一個電話卻打破了一切。

“林染你聽我說，現在你立刻以想念家人為理由搬出洛揚的公寓，鎮定，不要被他發現什麽端倪。”言辰的聲音壓得很低，不安的感覺從電話那頭蔓延到了我的內心。

“究竟怎麽回事？”我用手捂住了聽筒，小聲地應著，並不時回頭看在廚房準備晚餐的洛揚。

“我現在掌握了一點線索，在洛揚那間醫院做過手術的女孩子都被整成了同一副摸樣，而且之前都跟洛揚有暧昧甚至親密交往，但是之後都離奇失蹤。而那個整形的樣本的女孩子不是別人，她是洛揚的初戀女友，聽說也是在和洛揚分手後人間蒸發了。”我聽得出來，言辰極力壓制著自己內心的擔心，只是急切地希望我搬出洛揚的公寓，希望我沒事。

“你是懷疑……”我的眼淚迅速湧上了眼眶，然而卻不敢表現得太激動。

“我懷疑是洛揚把她們都殺了。”言辰艱難地說出這句，他似乎能明白我的心情，語氣異常沈重。

“讓我冷靜一下，我愛他，所以我相信他。”我胡亂地抹著眼淚，本來想繼續替洛揚辯解，無奈洛揚的腳步聲靠近，讓我不得不匆匆掛了電話。

“怎麽了？”洛揚修長的手指撫上我的臉，眼裏滿是心疼。

“揚，我媽病了，住院了，挺嚴重的。”我不會演戲，尤其是在愛人面前更是不堪一擊，所以我只能繼續哭著撲到他懷裏，不讓他看見我眼裏的慌張。我承認，現在的我對他的愛不堪一擊，甚至連言辰那麽荒唐的話都讓我不得不相信，“我想暫時回家陪我媽。”

“我陪你。”洛揚親吻著我的頭頂，輕拍著我的背脊。

“你工作那麽忙……”我的手指僵硬地觸碰著他，“我一個人回去就好。”

“好吧。早點回來。”洛揚不再強留，卻壞笑著把我抱進了臥室。

雨點般綿密的吻落在我的臉上、脖子上，我有些抵觸地推開要撲上來的洛揚，抱歉地說明道我累了。被我冷冷拒絕的洛揚明顯不太高興，他像個小孩子一樣纏著我的腰，把腦袋埋進了我的懷裏。

“最近你對我好像很冷淡。”洛揚不滿的情緒很明顯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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